第四十五章飛雪傷傾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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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 飛雪傷傾城
更新時間2014-6-23 16:42:36 字數：4036
我和子卿共乘於一輛馬車之內，可是一路之上只是互相凝望著，一語不發。也不知行駛了多長時間，終於停在了醉漣坊門前，阿和伸手為我們撩起了車幔，我縱身跳下馬車後，回頭看著他欣然躍下的身影，最後只聽得他低聲呢喃道：“盛昌的馬兒再高大也比不上咱北燕國的。”
我忽然一聽他這麽一說，頓時有點恍楞，爾後也只好訕笑兩聲，並沒有回應他。倒是傾城一聽說我回京了以後，便一直在坊外守著，這不剛一見我下了馬車，趕緊奔身前來。我看著這般氣喘連連的她，心裏暖意濃濃，輕笑著拉過她的手，向著她介紹道：“傾城，他叫赫連子卿，是我的大哥。”
傾城仆一見到這般俊逸之人，也是呆楞了許久後，方才躬身向其行了見禮：“小女子傾城，赫連公子好！”
子卿佇立著，拿著眼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，忽而恍然大悟一般，沖著她說道：“你可以隨靜兒喚我大哥。”
“是的，赫連大哥！”我聽得傾城說著這話，高興地拉著這兩人的手往坊裏走去，在經過屋內曲廊之時，花蕊娘豐冶妍麗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。我本以為她見了我會說道些什麽，可是至終她都沒有理我，而是拉住後面跟著的阿和說道：“你跟我前來！”
我心下雖疑惑不已，但是又想到他們都是冥音宮之人，自己若不想深陷其內，最好還是保持相當距離為好。我領著他們來到了雲浮閣，仆一推門便見裏面書籍高堆著都快成了座座小山峰了，我頓時有點惱火起來，心想道：這李四辦事也忒不靠譜了，把這些書籍搬上來之後，也不知收拾一番，擺明了是想讓我自個兒嘗試這體力活。
子卿和傾城立在門外，進也不是走也不是，我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之後，說道：“要不咱們先下去吧，這些東西要明日才能送往太子府！”看著他們點了頭後，我深吸一口氣，把門關上了。
“公子要不去那間包廂坐坐，裏面擺設不變，坊主她可一直為你留著呢。”傾城突然建議道，我聽後讚許地點了點頭，拉著子卿走在了最前面。
當我推開二樓那間包廂之時，心裏頓時騰起了一種久違的回歸情緒，想自己這人生十幾年來，除了留在鬼谷的日子最多、印象最深刻之外，就屬這裏最熟悉了。我熱情地為子卿介紹著這裏的一景一物，在說到這屏風之時，我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甚，嘴裏笑道：“這屋子最值錢的東西就屬它了，看這蒼勁有力的字體，還有這臘梅寒雪的風雅，普天之下除了大文豪家司馬如懿，怕再無人有此才華了。”
“確實不錯！”子卿對我的解說很是滿意，輕笑著隨處找了個位置跪坐了下來，嘴裏繼續說道，“聽說你原先是這家坊裏的琴師，小的時候你不是最受不了學琴棋書畫這些技藝嗎？”
“赫連大哥，人總是會長大的，你如今眼中的我已經快十四了，再不是當年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撒嬌的五歲孩子了。”我嘴角噙笑，眼睛定定望著他，是的，人總是會變，我不再是原先的那個靜兒，而你亦不再是之前的那個赫連子卿，歲月這把鋸齒，鋸斷了很多過去時光的美好，留下的是我滿目瘡痍，他的鋒芒俱斂。
翌日天一亮，我便領著李四這廝，把滿屋子的書籍往太子府邸運去。一路上李四還打著連連哈欠，目光呆滯著茫然不知所以，我淩厲的眸光一掃，他趕緊縮了縮脖子，牽著馬匹的手上更加使勁了。
行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辰，終於見到了太子府邸前的朱漆銅雕獅子頭，我躍下馬車，剛想上前命人稟報一番之時，不遠處又一輛馬車緩緩而至，待其中之人下來後，才知曉竟是太子逸自個兒。
“靜兒，你來找我？”太子逸高興地躍下了馬車，說笑著向我走來。
“我是來給你送書的，回京前你不是著人放了一大堆古籍留在了雲浮閣裏，這不今日得空，便悉數送還與你來了。”我指著車上一箱箱被裝好的書籍說道。
“那你竟然都來了，何不進府歇歇？”太子逸拽著我的衣袖，便要將我往裏面拖去，我趕緊出言制止道：“不了，我約了人，現在還得趕去赴約呢！”
“何人如此重要，竟讓你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？”太子逸略有些抱怨地追問道，我“嘿嘿”笑著，也不答話。
“那你說，你家公子是要去見何人？”太子逸突然指著李四逼問道，李四本就是膽小之人，聞得其言，身子一哆嗦，說話也不利索了，只聽得他吞吞吐吐囫圇了半日：“太、、子、殿下，小、的、、也、、不、、、知道。”
我一見這狀況，趕緊幫腔道：“我是去見一位朋友，還記得當日咱們圍困麗江之時，我掏出的羊皮卷嗎？”聽我這麽一說，太子逸頓時徹悟過來，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興奮起來，大聲朗道：“是他！”
見我點頭後，他左右思量了一小會兒，便接著說道：“那我也要去！”
我拿著眼角將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後，卻見其身上仍穿著入宮時著的太子朝服，頭上的太子金冠搖搖晃晃的，可見這個太子為人確實叫人難生親近之心，於是我便只好開口說道：“太子你還是先回去換件衣裳再去吧，這模樣還不嚇壞了平常百姓。”
他亦將自己上下看了一遍之後，方才回道：“言之有理，那我先進去換件衣裳，你在這裏等我，哪裏也不許去！”我無奈把頭再一次一點，他高興得直接往府裏奔去，不一會兒的時間便重新換了件淺藍色的蜀錦廣袖長袍，滿臉春風之色令其在冷冷冬風之下，生機勃發。
令我沒想到的是，眼前這兩人竟一見如舊，晏非這位面目並不出色的男子此刻滿臉通紅，拉著臉色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太子逸喝得醉意朦朧，留下我自己一人，反倒格外無趣起來。
“我愈看愈覺得你分外眼熟，像是在哪裏見過，讓我想想，讓我好好想想！”太子逸滿嘴酒氣的拉著晏非嘰裏咕嚕地扯了一大堆閑話後，終於說到了重點。豈料那晏非神色如常，並沒有因為太子逸問話而感到任何不適，而是輕笑著回道：“像小生這等相貌平平之人，反倒讓太子您掛心了。”
我驚訝之餘，心內疑惑道：他竟然能猜到舒逸就是太子逸，可轉而又想到，此人該不會有先見之能，要不然怎麽會在贈與我的錦囊之中塞著麗江城的全貌地圖，難道他真的是奇人異士，未雨先知。就這樣我看著他的目光不自覺變得崇敬起來，若是真能拉攏到這樣的人才，那我報仇一事，豈不輕而易舉許多。
酒樓外，李四一臉驚慌失措地奔了進來，待看見我之後，嘴裏趕緊呼救道：“公子，快去救救傾城姑娘吧，她被趙王世子抓走了！”
“什麽！”我大驚之下丟下酒杯，起身便往外面跑去，李四二話沒說也緊隨我之後趕來。
直至我推開那扇門之後，我才知道命運永遠無法掌握在個人手中，你我都是上蒼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棋子，僅此而已，即使你拼了命的去掙紮，去擺脫，到最後該來的一切終究會來，而且還是如此的不遺餘力，如此的狼狽不堪。
滿屋子淩亂的衣裳，其中竟包括傾城的赤色鴛鴦肚兜，而那床榻上蜷縮著的人影深深刺痛了我的眼，我呆立在原地，一時竟不知何去何從。而另一處敞著外衣，坦露著胸膛的男子，臉上汗珠涔涔而下，在看見我的闖入之後，剛想張口喊叫，卻被身後跟隨而至滿臉酒意的太子逸，狠狠地推倒在地。
傾城的頭發披散下來，擋住了她半張臉龐，入目之處唯有那異常蒼白的臉色和那呆滯不變的眼神。我的淚意突然湧來，心內掙紮了許久之後，方才敢提著步子慢慢向她走去，我緩緩地伸出了手，剛要觸碰到她，而她卻如受驚的小動物一般，反抗地向後縮去緊緊挨著墻壁，雙眼裏盡是恐懼與驚慌。
“傾城不要怕，是我，我是韓靜啊！”我再次向她伸出了手，卻料其反抗的動作更大了，最後幹脆張嘴咬上了我的手腕，我忍著劇痛，將她擁入懷中，也不管她胡亂拍打亂蹬的手腳打在自己身上有多疼。那時的我只知道，我一心想保護的人受到了傷害，和美麗的母親一樣的傷害，而僅僅只是這樣的相似，便能讓我有成千上萬種自責傷心的理由。
屋外突然紛揚起了大雪，屋裏的窗子並沒有關，偶爾隨著寒風一起飄進的片片雪花，吹至身上之時，便不由得令人打起了寒顫。懷裏的人兒沒有再鬧騰了，許是因為無力了，許是因為身上著的太少，屋裏太寒了，我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，起身為其把窗戶關上之後，回頭才知她竟然頂著寒風飛雪跑了出去。
“快去追啊！”太子逸佇立在原地，眼裏盡是焦灼之色地催促道。我反應過來後，趕緊追著她跑去，那一刻我使盡全力在後面追逐著她的背影，可是卻總感覺有種漫漫無目的的遙遠之感。她披著我的外衣，不施粉黛的臉上滿是淚痕，赤著腳丫跑在了已經積蓄了細細薄冰的地面上，可是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，也是多年之後，我才體會到這種感覺，是那種接近於麻木到無悲喜的心境。
本來因為下雪而漸漸疏散的行人，此刻卻因為高立在城樓之上的傾城，反倒越來越多了起來。我推開擁擠得水洩不通的圍觀者，擡頭望著矗立在城樓邊緣的傾城，嘴裏大聲喊道：“傾城，你快下來！”
聞訊而來的阿和立在我的身側，沖著其上的傾城亦是大聲呼道：“傾城姑娘，你快下來啊，我家公子就在這裏，你別做傻事啊！”
“傾城你下來，我求你了，你不是說過要陪我去我的家鄉，你不記得了嗎？那裏是一望無際的草原，還有駱駝，駝鈴叮鈴鈴清脆悅耳的響聲，是多麽美妙的仙樂，還有神秘的巫叢山，清澈的察爾穆納河河水，這些你不是說過都要陪我去看的嗎？”說到最後的我竟是泣不成聲了，曾經我向她介紹自己家鄉之時，她說過的這些話，如今還言猶在耳。
不知是不是我的話觸動了她的情思，她挪動著悲痛的視線慢慢迎向了我，嘴裏哽咽道：“那是曾經清白完好之軀的傾城說過的話，可如今我已是這殘花敗柳之身，讓我有何顏面存活世上，有何顏面陪公子你去看盡天地雲卷雲舒，細水長流？”
“不！我不在乎，我只要你在我身旁，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！”我聽著她的話，便知她已是下定決心赴死了，我擔憂地看著她，此刻竟恨不得飛身而上，將人奪下再說，可當我剛一舉步，便聽得她急聲要挾道：“公子，你別過來！你再靠近一步，我就往這裏跳下去！”說罷，便作勢要往下跳，嚇得我趕緊退後了幾步，攤開雙手後嘴裏還不時勸慰道：“好！我退後！可是傾城我真的不在乎，我只要你在身邊就行！”
“可是我在乎啊！”傾城身上的白色長袍在飛雪怒吼之中迎風獵獵起舞，臉上的哀婉似乎一點也沒有減少跡象，“我不能不在意世人的冷眼，更不能不在意自己的想法！”
“我娶你！傾城，你下來好嗎？我不能沒有你！”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生命在我眼前消逝，我無法接受一個酷似母親的女子，讓如此悲慘的命運再次上演，於是我想也沒想地脫口喊道。
阿和定定地望著我，之後也無任何言語，卻聽得高立於城樓處的傾城淒楚一笑道：“公子有你這番話，傾城此生無悔！”她慢慢閉上了眼睛，縱身一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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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子卿共乘於一輛馬車之內，可是一路之上只是互相凝望著，一語不發。也不知行駛了多長時間，終於停在了醉漣坊門前，阿和伸手為我們撩起了車幔，我縱身跳下馬車後，回頭看著他欣然躍下的身影，最後只聽得他低聲呢喃道：“盛昌的馬兒再高大也比不上咱北燕國的。”
我忽然一聽他這麽一說，頓時有點恍楞，爾後也只好訕笑兩聲，並沒有回應他。倒是傾城一聽說我回京了以後，便一直在坊外守著，這不剛一見我下了馬車，趕緊奔身前來。我看著這般氣喘連連的她，心裏暖意濃濃，輕笑著拉過她的手，向著她介紹道：“傾城，他叫赫連子卿，是我的大哥。”
傾城仆一見到這般俊逸之人，也是呆楞了許久後，方才躬身向其行了見禮：“小女子傾城，赫連公子好！”
子卿佇立著，拿著眼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，忽而恍然大悟一般，沖著她說道：“你可以隨靜兒喚我大哥。”
“是的，赫連大哥！”我聽得傾城說著這話，高興地拉著這兩人的手往坊裏走去，在經過屋內曲廊之時，花蕊娘豐冶妍麗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。我本以為她見了我會說道些什麽，可是至終她都沒有理我，而是拉住後面跟著的阿和說道：“你跟我前來！”
我心下雖疑惑不已，但是又想到他們都是冥音宮之人，自己若不想深陷其內，最好還是保持相當距離為好。我領著他們來到了雲浮閣，仆一推門便見裏面書籍高堆著都快成了座座小山峰了，我頓時有點惱火起來，心想道：這李四辦事也忒不靠譜了，把這些書籍搬上來之後，也不知收拾一番，擺明了是想讓我自個兒嘗試這體力活。
子卿和傾城立在門外，進也不是走也不是，我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之後，說道：“要不咱們先下去吧，這些東西要明日才能送往太子府！”看著他們點了頭後，我深吸一口氣，把門關上了。
“公子要不去那間包廂坐坐，裏面擺設不變，坊主她可一直為你留著呢。”傾城突然建議道，我聽後讚許地點了點頭，拉著子卿走在了最前面。
當我推開二樓那間包廂之時，心裏頓時騰起了一種久違的回歸情緒，想自己這人生十幾年來，除了留在鬼谷的日子最多、印象最深刻之外，就屬這裏最熟悉了。我熱情地為子卿介紹著這裏的一景一物，在說到這屏風之時，我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甚，嘴裏笑道：“這屋子最值錢的東西就屬它了，看這蒼勁有力的字體，還有這臘梅寒雪的風雅，普天之下除了大文豪家司馬如懿，怕再無人有此才華了。”
“確實不錯！”子卿對我的解說很是滿意，輕笑著隨處找了個位置跪坐了下來，嘴裏繼續說道，“聽說你原先是這家坊裏的琴師，小的時候你不是最受不了學琴棋書畫這些技藝嗎？”
“赫連大哥，人總是會長大的，你如今眼中的我已經快十四了，再不是當年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撒嬌的五歲孩子了。”我嘴角噙笑，眼睛定定望著他，是的，人總是會變，我不再是原先的那個靜兒，而你亦不再是之前的那個赫連子卿，歲月這把鋸齒，鋸斷了很多過去時光的美好，留下的是我滿目瘡痍，他的鋒芒俱斂。
翌日天一亮，我便領著李四這廝，把滿屋子的書籍往太子府邸運去。一路上李四還打著連連哈欠，目光呆滯著茫然不知所以，我淩厲的眸光一掃，他趕緊縮了縮脖子，牽著馬匹的手上更加使勁了。
行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辰，終於見到了太子府邸前的朱漆銅雕獅子頭，我躍下馬車，剛想上前命人稟報一番之時，不遠處又一輛馬車緩緩而至，待其中之人下來後，才知曉竟是太子逸自個兒。
“靜兒，你來找我？”太子逸高興地躍下了馬車，說笑著向我走來。
“我是來給你送書的，回京前你不是著人放了一大堆古籍留在了雲浮閣裏，這不今日得空，便悉數送還與你來了。”我指著車上一箱箱被裝好的書籍說道。
“那你竟然都來了，何不進府歇歇？”太子逸拽著我的衣袖，便要將我往裏面拖去，我趕緊出言制止道：“不了，我約了人，現在還得趕去赴約呢！”
“何人如此重要，竟讓你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？”太子逸略有些抱怨地追問道，我“嘿嘿”笑著，也不答話。
“那你說，你家公子是要去見何人？”太子逸突然指著李四逼問道，李四本就是膽小之人，聞得其言，身子一哆嗦，說話也不利索了，只聽得他吞吞吐吐囫圇了半日：“太、、子、殿下，小、的、、也、、不、、、知道。”
我一見這狀況，趕緊幫腔道：“我是去見一位朋友，還記得當日咱們圍困麗江之時，我掏出的羊皮卷嗎？”聽我這麽一說，太子逸頓時徹悟過來，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興奮起來，大聲朗道：“是他！”
見我點頭後，他左右思量了一小會兒，便接著說道：“那我也要去！”
我拿著眼角將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後，卻見其身上仍穿著入宮時著的太子朝服，頭上的太子金冠搖搖晃晃的，可見這個太子為人確實叫人難生親近之心，於是我便只好開口說道：“太子你還是先回去換件衣裳再去吧，這模樣還不嚇壞了平常百姓。”
他亦將自己上下看了一遍之後，方才回道：“言之有理，那我先進去換件衣裳，你在這裏等我，哪裏也不許去！”我無奈把頭再一次一點，他高興得直接往府裏奔去，不一會兒的時間便重新換了件淺藍色的蜀錦廣袖長袍，滿臉春風之色令其在冷冷冬風之下，生機勃發。
令我沒想到的是，眼前這兩人竟一見如舊，晏非這位面目並不出色的男子此刻滿臉通紅，拉著臉色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太子逸喝得醉意朦朧，留下我自己一人，反倒格外無趣起來。
“我愈看愈覺得你分外眼熟，像是在哪裏見過，讓我想想，讓我好好想想！”太子逸滿嘴酒氣的拉著晏非嘰裏咕嚕地扯了一大堆閑話後，終於說到了重點。豈料那晏非神色如常，並沒有因為太子逸問話而感到任何不適，而是輕笑著回道：“像小生這等相貌平平之人，反倒讓太子您掛心了。”
我驚訝之餘，心內疑惑道：他竟然能猜到舒逸就是太子逸，可轉而又想到，此人該不會有先見之能，要不然怎麽會在贈與我的錦囊之中塞著麗江城的全貌地圖，難道他真的是奇人異士，未雨先知。就這樣我看著他的目光不自覺變得崇敬起來，若是真能拉攏到這樣的人才，那我報仇一事，豈不輕而易舉許多。
酒樓外，李四一臉驚慌失措地奔了進來，待看見我之後，嘴裏趕緊呼救道：“公子，快去救救傾城姑娘吧，她被趙王世子抓走了！”
“什麽！”我大驚之下丟下酒杯，起身便往外面跑去，李四二話沒說也緊隨我之後趕來。
直至我推開那扇門之後，我才知道命運永遠無法掌握在個人手中，你我都是上蒼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棋子，僅此而已，即使你拼了命的去掙紮，去擺脫，到最後該來的一切終究會來，而且還是如此的不遺餘力，如此的狼狽不堪。
滿屋子淩亂的衣裳，其中竟包括傾城的赤色鴛鴦肚兜，而那床榻上蜷縮著的人影深深刺痛了我的眼，我呆立在原地，一時竟不知何去何從。而另一處敞著外衣，坦露著胸膛的男子，臉上汗珠涔涔而下，在看見我的闖入之後，剛想張口喊叫，卻被身後跟隨而至滿臉酒意的太子逸，狠狠地推倒在地。
傾城的頭發披散下來，擋住了她半張臉龐，入目之處唯有那異常蒼白的臉色和那呆滯不變的眼神。我的淚意突然湧來，心內掙紮了許久之後，方才敢提著步子慢慢向她走去，我緩緩地伸出了手，剛要觸碰到她，而她卻如受驚的小動物一般，反抗地向後縮去緊緊挨著墻壁，雙眼裏盡是恐懼與驚慌。
“傾城不要怕，是我，我是韓靜啊！”我再次向她伸出了手，卻料其反抗的動作更大了，最後幹脆張嘴咬上了我的手腕，我忍著劇痛，將她擁入懷中，也不管她胡亂拍打亂蹬的手腳打在自己身上有多疼。那時的我只知道，我一心想保護的人受到了傷害，和美麗的母親一樣的傷害，而僅僅只是這樣的相似，便能讓我有成千上萬種自責傷心的理由。
屋外突然紛揚起了大雪，屋裏的窗子並沒有關，偶爾隨著寒風一起飄進的片片雪花，吹至身上之時，便不由得令人打起了寒顫。懷裏的人兒沒有再鬧騰了，許是因為無力了，許是因為身上著的太少，屋裏太寒了，我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，起身為其把窗戶關上之後，回頭才知她竟然頂著寒風飛雪跑了出去。
“快去追啊！”太子逸佇立在原地，眼裏盡是焦灼之色地催促道。我反應過來後，趕緊追著她跑去，那一刻我使盡全力在後面追逐著她的背影，可是卻總感覺有種漫漫無目的的遙遠之感。她披著我的外衣，不施粉黛的臉上滿是淚痕，赤著腳丫跑在了已經積蓄了細細薄冰的地面上，可是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，也是多年之後，我才體會到這種感覺，是那種接近於麻木到無悲喜的心境。
本來因為下雪而漸漸疏散的行人，此刻卻因為高立在城樓之上的傾城，反倒越來越多了起來。我推開擁擠得水洩不通的圍觀者，擡頭望著矗立在城樓邊緣的傾城，嘴裏大聲喊道：“傾城，你快下來！”
聞訊而來的阿和立在我的身側，沖著其上的傾城亦是大聲呼道：“傾城姑娘，你快下來啊，我家公子就在這裏，你別做傻事啊！”
“傾城你下來，我求你了，你不是說過要陪我去我的家鄉，你不記得了嗎？那裏是一望無際的草原，還有駱駝，駝鈴叮鈴鈴清脆悅耳的響聲，是多麽美妙的仙樂，還有神秘的巫叢山，清澈的察爾穆納河河水，這些你不是說過都要陪我去看的嗎？”說到最後的我竟是泣不成聲了，曾經我向她介紹自己家鄉之時，她說過的這些話，如今還言猶在耳。
不知是不是我的話觸動了她的情思，她挪動著悲痛的視線慢慢迎向了我，嘴裏哽咽道：“那是曾經清白完好之軀的傾城說過的話，可如今我已是這殘花敗柳之身，讓我有何顏面存活世上，有何顏面陪公子你去看盡天地雲卷雲舒，細水長流？”
“不！我不在乎，我只要你在我身旁，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！”我聽著她的話，便知她已是下定決心赴死了，我擔憂地看著她，此刻竟恨不得飛身而上，將人奪下再說，可當我剛一舉步，便聽得她急聲要挾道：“公子，你別過來！你再靠近一步，我就往這裏跳下去！”說罷，便作勢要往下跳，嚇得我趕緊退後了幾步，攤開雙手後嘴裏還不時勸慰道：“好！我退後！可是傾城我真的不在乎，我只要你在身邊就行！”
“可是我在乎啊！”傾城身上的白色長袍在飛雪怒吼之中迎風獵獵起舞，臉上的哀婉似乎一點也沒有減少跡象，“我不能不在意世人的冷眼，更不能不在意自己的想法！”
“我娶你！傾城，你下來好嗎？我不能沒有你！”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生命在我眼前消逝，我無法接受一個酷似母親的女子，讓如此悲慘的命運再次上演，於是我想也沒想地脫口喊道。
阿和定定地望著我，之後也無任何言語，卻聽得高立於城樓處的傾城淒楚一笑道：“公子有你這番話，傾城此生無悔！”她慢慢閉上了眼睛，縱身一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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